文章编号: 1738911046258-70235000  

文献标识码: A

综述与进展

自由基-极性交叉转化反应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的研究进展

展开
  • a 贵州大学药学院 贵阳 550025
  • b 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 北京 102206

收稿日期:2024-10-08

  修回日期:2025-01-15

  网络出版日期:2025-02-07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2061008)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22361008)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Radical-Polar Crossover Reaction in Total Synthesis of Natural Products

Expand
  • a School of Pharmaceutical Sciences,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 b National Institute of Biological Sciences, Beijing 102206
* E-mail: ;

Received:8 Oct. 2024

  Revised:15 Jan. 2025

  Online:7 Feb. 2025

Fund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22061008)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22361008)

摘要

自由基-极性交叉转化(RPCO)是一类链接自由基中间体和离子型中间体的串联反应, 因此可以一步构建多根化学键, 进而快速提高分子复杂度. 近几十年来, 已有多个课题组利用RPCO为关键反应, 完成萜类、生物碱、木脂素和甾体等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但目前, 与此类反应相关的综述却鲜有报道. 将RPCO反应分为还原型、氧化型以及氧化还原中性型三类, 并按照此分类逐一介绍了RPCO反应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的应用.

本文引用格式

龙涛 , 何述钟 , 李超 . 自由基-极性交叉转化反应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的研究进展[J]. 有机化学, 2025 , 45(3) : 748 -763 . DOI: 10.6023/cjoc202410003

Tao Long , Shuzhong He , Chao Li . Research Progress on the Radical-Polar Crossover Reaction in Total Synthesis of Natural Products[J]. Chinese Journal of Organic Chemistry, 2025 , 45(3) : 748 -763 . DOI: 10.6023/cjoc202410003

Abstract

Radical-polar crossover (RPCO) reactions are a class of cascade transformations that link radical and ionic intermediates, enabling the formation of multiple chemical bonds in a single step and thereby facilitating rapid increases in molecular complexity. Over the past few decades, a number of research groups have utilized RPCO reactions as key steps in the total synthesis of natural products, including terpenoids, alkaloids, lignans, and steroids. Despite these advances, compre- hensive reviews focusing on RPCO reactions remain limited. Applications of RPCO reactions in the total synthesis of natural products are systematically highlighted according to three categories: reduction type, oxidation type, and redox neutral type.

 

天然产物作为自然界动植物、微生物等的代谢产物, 在调节多种生物的生理功能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 随着越来越多的天然产物及其功能被发现, 它们与人类健康之间的联系也越发密切. 但许多药用天然产物在自然界的含量有限, 后期成药需要深入全面的化学修饰改造, 所以开发高效的化学全合成手段显得越发重要. 自由基反应便是一类重要的合成方法, 它具有高反应活性的同时还拥有卓越的官能团耐受性, 这些特点使其受到合成化学家的广泛关注, 并在天然产物全合成领域取得了广泛的应用[1]. 但长期以来, 自由基反应与极性反应的连接却经常被人们忽视.
近年来, 为了拓宽自由基反应的应用, 以及为天然产物寻求更高效的合成方法, 科学家们将自由基反应与极性反应相结合, 得到一种新的反应模式[2], 被称为自由基-极性交叉转化(简称为RPCO). RPCO反应包括自由基反应、自由基-离子转化及离子反应三个具体过程. 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 这些过程通常和双键的双官能团化联用, 进而实现一步构建多根化学键, 从而极大地提高了全合成的经济性.
据统计, 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 RPCO反应大致可以分为还原型、氧化型和氧化还原中性型三类(Scheme 1): 在自由基引发剂的作用下底物R-Y转化为自由基, 与烯烃加成后生成新的自由基中间体, 该中间体如果被还原成碳负离子即为还原型RPCO, 可被亲电试剂俘获给出产物; 而新自由基若被氧化生成碳正离子中间体则是氧化型的RPCO, 可与亲核试剂反应给出产物; 第三种类型虽涉及氧化还原过程, 但对底物来说获得电子与失去电子完全抵消, 所以称为氧化还原中性的RPCO.
图式1 三种类型的RPCO反应

Scheme 1 Three types of RPCO reactions

可以看到, RPCO以一种独特的模式串联自由基反应与极性反应, 为化学家们提供新的合成思路. 图1所示便是一些利用RPCO反应实现天然产物全合成的代表性工作. 这些天然产物包括萜类、甾体、生物碱和木脂素等多种复杂分子. 图中标红的化学键表示利用RPCO反应构建出的C—C键或C—O键, 这些化学键绝大部分都连接着手性季碳中心, 并参与了螺环与桥环的构成, 由此可见此类反应的重要合成价值.
图1 一些利用RPCO反应合成的代表性天然产物

Figure 1 Some representative natural products synthesized via RPCO reactions

本文按照RPCO反应的三种类别, 逐一介绍RPCO反应在全合成中的应用. 由于SmI2参与的RPCO过程已有许多总结性的报道, 所以本文不再讨论. 限于篇幅, 本综述更多关注通过RPCO反应构建复杂C—C或C—O键的工作, 不讨论通过RPCO形成C—H和O—H键以及通过自由基氧化消除的合成工作.

1 还原型RPCO反应在全合成中的研究进展

1.1 Castle课题组对acutumine的合成

1929年, Sudzuki等[3]从汉防己(Sinomenium acutum Rehd et Wills)中分离到一个名为acutumine的生物碱, 生物活性研究显示它有治疗健忘症和杀伤T-细胞的作用[4]. 该分子以5/5/5/6四环作为基本分子骨架, 包含螺环和螺桨烷(propellane)[5]. 它还具有5个手性中心, 其中2个是相邻的手性季碳. 紧凑的环系和众多的手性中心使得该分子的合成充满挑战.
2009年, Castle团队[6-7]报道了该生物碱的全合成. 他们的合成策略包含两个关键反应: 一个是分子内的Michael加成, 另一个是利用RPCO反应构建目标分子的螺环季碳. 作者从苯甲醛1出发, 经Wittig反应、水解、氧化成羧酸后再制备成Weinreb酰胺5 (Scheme 2). 化合物5与烯基碘化物6偶联成酮, 再利用Corey-Bakshi-Shibata不对称还原得到手性二级醇8. 将该手性醇用甲烷磺酰氯(MsCl)和三乙胺处理得到手性翻转的氯化物9, 从而实现天然产物手性氯原子的引入. 脱除五元环上的三乙基硅烷基(TES)保护基, 并将裸露出来的醇氧化, 得到RPCO的反应前体10.
图式2 Castle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构建季碳

Scheme 2 Constructionof a quaternary carbon via a reductive RPCO by Castle’s group

得到环化前体后, 作者聚焦于关键的RPCO反应研究: 在光照下(Bu3Sn)2生成活性锡基自由基物种, 然后攫取苯环上的碘原子生成苯基自由基, 接着发生分子内的Giese反应加成到α,β-不饱和环戊酮上, 得到自由基中间体12, 成功构造天然产物的螺环季碳; 中间体12上的羰基α-位自由基再被Et3Al还原形成烯醇铝化物13, 最后与oxaziridine进行亲核反应, 给出羟基化产物15. 通过这个关键的RPCO反应, 不仅可以构建螺环季碳, 同时还实现羟基官能团的引入, 快速提升分子的复杂度.
螺环部分构建完毕后, 作者推进天然产物的全合成(Scheme 3). 在15的基础上进行还原、叔丁基二甲基硅基(TBS)保护、脱除苄基得到苯酚17, 再氧化、去芳构化并保护二级醇, 接着羰基发生不对称的烯丙基化得到21. 然后通过阴离子型的Cope重排、氧化切断和还原胺化三步反应得到化合物23, 接着在BCl3的作用下二级胺发生分子内的Michael加成得到螺桨烷24. 之后脱除TBS保护、氧化二醇、脱除苄基得到化合物26, 最后在TiCl4/MeOH的作用下甲醚化得到目标天然产物acutumine.
图式3 Castle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acutumine的全合成

Scheme 3 Total synthesis of acutumine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Castle’s group

Castle等利用自由基环化反应构建出关键螺环季碳, 新生成的羰基邻位自由基再被三乙基铝还原得到烯醇铝化物. 此烯醇铝化物被oxaziridine原位氧化, 进而引入目标天然产物中的手性羟基. 这个还原型RPCO反应一步同时实现螺环季碳的构建, 及羟基官能团的引入, 为目标天然产物分子的全合成奠定基础. 该工作展示了RPCO反应在合成复杂分子上的高效性及快捷性.

1.2 Pronin课题组对nodulisporic acid C的合成

Nodulisporic acids是一类吲哚衍生杂萜, 来源于植物内生真菌Hypoxylon pulicicidum[8]. 它们可以特异性作用于节肢动物的氯离子通道, 实验发现nodulisporic acid C对跳蚤的LD90达到15 µmol/L, 有望被开发为特异性的杀虫剂. 2015年, Smith课题组[9]首次合成了nodulisporic acid D, 2018年他们[10]又合成了nodulisporic acids B, C和D.
2018年, Pronin等[11]为nodulisporic acid C开发了全新的汇聚式合成策略, 通过12步完成了它的全合成. 由于该目标分子可看作萜片段和茚并吡喃片段的组合, 作者计划先合成两个片段后再将它们连接起来(Scheme 4). 在萜类片段的合成上, 作者利用氢原子转移(HAT)引发的还原型RPCO反应作为关键反应, 高效快速地构建出十氢合萘环.
图式4 Pronin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nodulisporic acid C的全合成

Scheme 4 Total synthesis of nodulisporic acid C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Pronin’s group

Pronin团队首先从环戊酮28出发, 通过不对称的Michael加成反应后, 用三异丙基氯硅烷(TIPSCl)捕捉烯醇负离子, 接着用InBr3催化烯醇硅醚对炔烃加成, 得到化合物32 (Scheme 4, A). 为了提高后续关键RPCO反应的非对映选择性, 他们将化合物32中的羰基转化为氰基化合物, 随即对烯丙位进行氧化, 再进一步氧化分子中的两个羟基得到双醛基产物33, 即关键RPCO反应的前体.
作者将环化前体33置于Fe(acac)3和PhSiH2(OiPr)的条件下, 铁催化氢原子转移到孤立的双键上生成三级碳自由基中间体34, 随即该自由基发生环化, 并在羰基的α-位产生一个新的自由基; 这个新自由基中间体又被二价铁还原生成烯醇负离子35, 然后该负离子与分子内的另一个醛基发生aldol反应, 得到反式十氢合萘中间体. 在完成此关键还原型RPCO反应后, 用盐酸脱除五元环上的三甲基硅(TMS)保护基, 再用NaOH处理, 把氰化物重新转化为环戊酮, 得到三环化合物36. 这个由HAT引发的RPCO反应一步构建了两根C—C键, 以高产率和高立体选择性快速构建了天然产物的三环分子骨架, 为后续的全合成路线奠定基础.
先保护化合物36的二级醇, 然后进行Horner-Wad- sworth-Emmons反应得到萜片段38. 利用关键的RPCO反应成功得到萜片段后, 作者着手目标分子的全合成(Scheme 4, B). 多取代的苯胺39经氧化、甲酰化、硝化和不对称烯基化得到手性醇43, 该化合物再经Sonoga- shira偶联反应、三异丙基硅基(TIPS)保护、金催化的环化异构化和Stille偶联四步反应构建茚并吡喃片段48. 该片段在金属作用下与化合物38偶联, 然后还原硝基为氨基, 氨基自发与羰基反应给出吲哚环, 最后脱除TIPS保护, 并用LiOH水解乙酯, 完成目标天然产物nodulisporic acid C的全合成.
总体上讲, 作者采用汇聚式合成策略, 以12步最长线性步骤合成了目标天然产物. 该合成中的关键反应为RPCO反应. 这个串联反应具有产率高和立体选择性好的特点, 能高效构建出目标分子的反式十氢合萘环. Pronin的工作对于吲哚杂萜家族的合成是一个重要参考.

1.3 Pronin课题组对forskolin的合成

1977年, Souza等[12]从印度毛喉鞘蕊花(coleus forskohlii)中分离得到五个化合物, 其中之一便是高度氧化的二萜forskolin. 该化合物可以调控细胞中环磷腺苷的表达, 从而增强心肌细胞的收缩力达到治疗心力衰竭的作用. 由于它独特的结构和良好的生理活性, forskolin一经发现便引起了合成化学家们的兴趣. 2019年, Pronin课题组[13]利用分子间的还原型RPCO作为关键反应合成了forskolin.
Pronin等从已知的化合物5152出发, 探索关键的分子间RPCO反应(Scheme 5). 端烯化合物51经铁催化的HAT反应生成三级碳自由基, 然后该中间体与化合物52的不饱和双键进行自由基加成构建出一个季碳中心, 同时在羰基的α-位生成一个新的碳自由基. 该自由基被二价铁进一步还原得到烯醇负离子中间体54, 接着它对醛基进行亲核加成构建出第二个季碳中心. 通过这样一步反应可以构建出2根C—C键, 得到的多环化合物55已经具备目标分子的十氢合萘环系. 但是该产物在C(5)位的构型与天然产物不符, 作者在后续转化里将其翻转, 继续推进forskolin的全合成.
图式5 Pronin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forskolin的全合成

Scheme 5 Total synthesis of forskolin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Pronin’s group

化合物55经TBS保护和retro-Diels-Alder反应得到环己烯二酮56. 接着利用炔基锂试剂对56中的羰基进行加成, 随后在加热条件下实现C(5)位的差向异构化, 给出构型与天然产物相符的反式八氢合萘环58. 又经羰基还原、双键环氧化、TBS保护基脱除和碳酸酯化反应, 得到不同区域选择性的产物6061. 二者的混合物经TsOH处理关环构建出二氢吡喃酮, 然后K2CO3水解碳酸酯、酸催化缩酮化保护羟基得到63. 最后对C(13)位进行立体选择性的Michael加成、脱除缩酮保护基和选择性乙酰化三步转化, 得到目标天然产物forskolin.
Pronin课题组长期致力于HAT引发的还原型RPCO反应, 探究该反应的特性以及在全合成上的应用. 在此合成中作者将RPCO反应由分子内拓展到分子间, 并最终合成了天然产物forskolin. 这种利用还原型RPCO反应快速构建多取代、高氧化态六元环的方法, 在天然产物合成中, 具有非常高的应用价值.

1.4 Pronin课题组对quassin的合成

Quassin是一个来源于苦木科植物的萜类天然产物[14], 其具有6/6/6/6四环特征结构, 其中有三个是全碳环, 另一个是内酯环. 2021年, Pronin等[15]利用HAT反应引发的分子间RPCO反应合成了quassin.
作者首先制备两个RPCO环化的前体(Scheme 6). 他从α,β-不饱和环己酮67出发, 经烷基化、环氧化和Wittig反应, 然后还原氰基和环氧, 再保护二级醇即得RPCO反应的第一个前体69. 接着, 作者又从化合物70出发, 经环氧化和retro-Diels-Alder反应顺利合成了第二个环化前体72. 得到两个关键的反应前体后, 作者利用HAT引发的RPCO反应组装目标分子的十氢合萘环系: 铁介导氢转移到69的末端双键上生成三级碳自由基, 然后与72进行分子间的自由基加成, 并在羰基α-位生成新的自由基中间体. 该中间体被二价铁还原后生成烯醇负离子, 随后发生分子内的aldol反应, 成功得到产物73, 此化合物已经具备目标分子的三环骨架.
图式6 Pronin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quassin的全合成

Scheme 6 Total synthesis of quassin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Pronin’s group

由于通过RPCO反应制备的三环产物73在C(7)位和C(9)位的构型与天然产物不符, 于是作者用NaH处理C(7)位羟基, 使其通过retro-aldol反应翻转构型, 然后再与羧酸74酯化得到75. 接着C(9)位在CsF作用下经烯醇转化翻转构型, 同时实现了分子内Horner- Wadsworth-Emmons反应和C(1)位TES保护基的脱除. 再经2-碘酰苯甲酸(IBX)氧化、环氧异构化、双键还原得到化合物77, 最后再依次进行烯醇硅醚化、烯丙位氧化、Swern氧化、TIPS脱保护和甲醚化反应, 完成目标天然产物quassin的全合成.
Pronin利用分子间的RPCO作为关键反应, 14步化学转化合成了天然产物quassin. 该策略在folskolin的全合成工作上已经得到展示, 而此处作者挑战了更为复杂的分子quassin, 再次验证了该RPCO反应对6/6环系构建的高效性、快捷性.

1.5 李超课题组对11个ent-kauran型和beyerane型二萜的合成

2022年, 李超课题组[16]报道了11个ent-kauran型和beyerane型二萜的集群式全合成, 这些萜类天然产物都具备四环分子骨架, 其中CD环组成了双环[3.2.1]辛烷结构, 是该类天然产物的合成难点. 李超课题组的策略关键在于利用RPCO反应合成[3.2.1]桥环, 然后经几步简单转化给出一系列的天然产物.
首先他们从法尼基乙酸酯(82)出发, 经双羟化、环氧化、Ti介导的多烯环化和TBS保护, 得到双环产物84 (Scheme 7, A). 氧化切断双键, 烯丙基化的同时脱除乙酰基, 然后将伯醇转化为磺酸酯, 并用Cu催化的乙烯基格氏试剂偶联反应, 得到双烯基产物87. 该化合物经RCM反应合成六元环, 再将三级醇转化为草酸酯得RPCO反应前体89.
图式7 李超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构建双环[3.2.1]辛烷

Scheme 7 Construction of bicyclo[3.2.1]octanes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Li’s group

得到环化前体后作者聚焦于探究RPCO反应, 他们发现89与丙烯酸苄酯在Zn和TEMPO (2,2,6,6-四甲基哌啶氧化物)等试剂的作用下得到双环[3.2.1]辛烷92, 同时也有少量的反应副产物93. 作者推测该关键反应的机理如Scheme 7B所示. 化合物89在该条件下被还原为高烯丙基自由基94, 然后与丙烯酸苄酯进行自由基加成, 在羰基α-位生成新的自由基; 该自由基再加成到六元环的双键上得到双环[3.2.1]辛烷骨架, 同时在环上形成一个新的碳自由基95, 它可经RPCO历程被(TEMPO)2Zn(来源于Zn还原TEMPO)还原生成锌化物96, 然后该化合物捕捉91的一个质子给出桥环产物92; 同时, 作者还推测自由基中间体95也可以直接与TEMPOH(来源于Zn还原TEMPO)作用经HAT历程给出产物92.
得到化合物92之后, 作者利用同样的方法合成了979899, 它们被用来合成11个ent-kauran型和beyerane型的二萜(Scheme 8). 化合物92经水解、TBS脱保护和乙酰化, 得到天然产物fritillebic acid; 而92若被还原、Grieco消除、脱除TBS保护即给出ent-3β- hydroxykaur-16-ene. 对化合物100的羟基进行乙酰化, 可得到天然产物ent-3β-acetoxykaur-16-ene, 进一步将其双羟化, 给出目标分子ent-3β-acetoxykaur-16β,17-diol; 该天然产物与羧酸103进行酯化, 得到一个天然产物fritillebin B (Scheme 8, A). 水解化合物97得到16α-H- ent-kauran-17-oic acid, 也可将其先还原再进行Grieco消除, 给出目标分子ent-kauran-16-ene; 然后对该分子进行Mukaiyama羟基化, 成功转化为另一个天然产物ent- kauran-16β-ol (Scheme 8, B). 化合物98经还原和脱除TBS保护基得到天然产物16α-H-ent-kaurane-3β,17,19- triol, 而还原产物108若经过Grieco消除和脱TBS两步反应, 得到ent-3β,19-dihyroxy-kaur-16-ene (Scheme 8, C). 最后, 他们又对化合物99进行催化氢化和氧化脱羧得到天然产物hibaene, 将其进一步环氧化给出hibaene epoxide, 二者均为beyerane型的二萜(Scheme 8, D).
图式8 李超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11个二萜化合物的全合成

Scheme 8 Total synthesis of 11 diterpenoids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Li’s group

综上, 李超团队利用还原型RPCO反应顺利构建了关键的双环[3.2.1]辛烷化合物, 并在此基础上集群式合成了多个ent-kauran型和beyerane型的二萜分子. 这个全合成工作展现了RPCO反应高效构建拥挤结构片段的能力, 并且作者还首次提出Zn(TEMPO)2参与RPCO反应过程, 开发了新的碳自由基还原物种.

1.6 李超课题组对macrocalyxoformins A, B和ludongnin C的合成

Macrocalyxoformins A, B以及ludongnin C都是高度氧化的enmein型萜[17], 结构十分复杂, 目前为止仅有Fujita[18]和Dong课题组[19]有过全合成报道. 2024年, 李超课题组[20]利用还原型的RPCO反应完成了这3个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作者从底物113出发, 经醚化、水解和酯化反应得到RPCO反应的前体化合物115. 接着他们探索该关键反应的条件, 经过仔细的筛选, 发现在NiBr2•DME, Zn和Boc2O的条件下以53%的产率得到目标产物120 (Scheme 9). 经过同位素标记实验后作者提出以下反应机理: 活性酯115被金属还原脱除一分子的CO2和酰亚胺负离子生成自由基中间体116, 该中间体随即加成到双键上构建出五元醚环, 同时生成一个新的碳自由基117; 然后在Ni/Zn的作用下该自由基被还原为烯醇负离子中间体118, 接着与CO2加成得到新的中间体119; 中间体119与Boc2O反应进行C-酰基化, 最后再脱除2分子CO2给出双环产物120.
图式9 李超课题组利用还原型RPCO实现marcocalyxoformin B的全合成

Scheme 9 Total synthesis of marcocalyxoformin B via a reductive RPCO achieved by Li’s group

得到关键双环产物后, 作者继续推进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化合物120依次经羟甲基化、Suárez反应、还原羰基、苄基保护、水解并酯化得到化合物124. 接着在该化合物的C(10)位引入烷基侧链, 然后通过苄基脱除、内酯化、羰基α,β-脱氢氧化、Michael加成和烷基化几步反应得到双烯产物130. 又经烯丙基化、关环复分解反应(RCM)、自由基环化和烯丙位氧化给出烯丙醇, 最后再次氧化羟基完成目标天然产物macrocalyxoformin B的全合成. 作者对该天然产物分别进行Luche还原和催化氢化还原, 先得到macrocalyxoformin A和ludong- nin C两个目标分子.
在李超团队的合成路线中, Ni和Zn不仅参与自由基的引发, 还参与了碳自由基的还原步骤, 同时推进了RPCO反应的自由基过程和极性过程, 顺利给出关键的双环中间体. 他们在此基础上最终合成了3个结构复杂、氧化态高的enmein型分子, 充分体现了RPCO反应在合成上的价值.

2 氧化型RPCO反应在全合成中的研究进展

2.1 Paquette课题组对14-epiupial的合成

在酥脆掘海绵(Dysidea fragilis)中提取得到的14-epiupial是一个来源于海洋的倍半萜分子[21], 它具有罕见的双环[3.3.1]壬烷骨架. 该天然产物还具备一个内酯环以及5个连续的手性中心. 整体上看该分子呈现复杂的笼状结构, 这在合成上相当具有挑战性. 1987年Paquette等[22]报道了以三价锰介导的氧化型RPCO为关键反应, 高效、快速构建了双环[3.3.1]壬烷骨架与内酯环, 最终完成了14-epiupial的全合成.
作者从化合物135出发, 经加成、消除和溶剂解反应得到酯化物136, 再依次进行酯基还原、醚化与Claisen重排给出醛基产物138. 醛基与丙二酸二甲酯发生Knoevenagel缩合增长碳链, 接着还原双键、氧化切断、烯醇硅醚化并氧化, 得到化合物143和它的非对映异构体144. 还原化合物144的酮羰基并用甲氧基甲基醚(MOM)保护, 即得关键的RPCO反应前体145 (Scheme 10).
图式10 Paquette课题组利用氧化型RPCO实现14-epiupial的全合成

Scheme 10 Total synthesis of 14-epiupial via an oxidative RPCO achieved by Paquette’s group

经过数步转化得到前体化合物后, 作者聚焦于关键氧化RPCO反应的研究: 水解145的其中一个酯基得到单羧酸产物, 然后三价锰与羧酸配位后在其α-位首先氧化出一个碳自由基得到中间体147; 随即该自由基加成到环内双键上, 在构建出双环[3.3.1]壬烷骨架的同时也在环上形成一个新的碳自由基148; 新生成的自由基再次被三价锰配合物氧化为碳正离子149, 然后被羧酸根捕捉发生内酯化得到三环产物150. 可以看到这个串联反应同时构建了两根关键的化学键, 将简单的单环底物转化为十分紧凑的笼状桥环体系.
化合物150已经具备天然产物的全部三环体系, 只需引入环外双键和醛基完成目标分子的全合成. 于是该化合物依次经MOM保护基脱除、羟基氧化、Wittig反应和甲酯水解得到化合物152, 然后又经酰基化、酸酐还原、羟基氧化与Wittig反应给出烯基醚化物154, 最后用HClO4将其水解, 完成目标分子14-epiupial的全合成.
Paquette等从简单的原料出发, 以23步首次完成了14-epiupial的合成. 此合成极具创造性, 利用了Mn试剂介导的连续环化反应一步构建两根关键的化学键. 该工作高效、简洁, 展现了氧化型RPCO反应在复杂天然产物全合成上的应用价值.

2.2 Heretsch课题组对spirochensilides A, B和abifarine B的合成

Spirochensilides A和B是从冷杉中分离而来的三萜化合物, 二者仅在C(3)位羟基的手性上有所不同[23]. 它们具有六环基本分子骨架, 包含9个手性中心, 其中有两个是螺原子. 2022年, Heretsch等[24]受生源合成假说的启发, 利用氧化型RPCO反应合成了这两个天然产物以及与它们相似的abifarine B.
作者以羊毛甾醇156为起始原料, 经乙酰化、氧化切断、脱羧反应和硼氢化-氧化四步转化, 成功制备了关键RPCO反应的前体158. 在光照下用碘苯二乙酸(PIDA)和NaI处理该化合物, 使得它的C(23)位产生氧自由基并发生1,5-HAT, 在C(17)位生成新的三级碳自由基中间体160; 该自由基接着被碘化物氧化生成碳正离子162, 引发甲基的迁移重排并在C(18)位形成一个新的碳正离子, 该碳正离子迅速被伯醇俘获生成稳定的环状醚化物164. 再用TiCl4处理该化合物, 诱导醚开环释放C(18)位的碳正离子, 从而引发C(14)位的甲基迁移和C(15)位的氢原子消除得到重排产物166, 该化合物已经具备天然产物abifarine B的四环分子骨架(Scheme 11).
图式11 Heretsch课题组利用氧化型RPCO实现abifarine B的全合成

Scheme 11 Total synthesis of abifarine B via an oxidative RPCO achieved by Heretsch’s group

利用氧化型RPCO反应高效完成abifarine B四环核心骨架的安装后, 作者进一步推进该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对化合物166依次进行伯醇氧化、Barbier偶联和二级醇氧化得到化合物168, 再水解乙酰基和甲酯完成目标天然产物abifarine B的全合成. 接着, 作者又聚焦于spirochensilides A和B的全合成(Scheme 12). 化合物166N-碘代丁二酰亚胺(NIS)作用下通过Meinwald重排给出螺环化合物, 再依次经伯醇氧化、C(16)位氧化和内酯化, 成功得到五环产物175. 经格氏加成和过渡金属催化的环化得到螺内酯产物177, 同时也脱除了乙酰基保护. 氧化177的二级醇为羰基后再将其还原, 得到手性翻转的产物178, 接着对化合物177178的C(25)位进行亚甲基化, 然后在Ru的催化下双键异构化得到天然产物spirochensilides A和B.
图式12 Heretsch课题组利用氧化型RPCO实现spirochensilide A/B的全合成

Scheme 12 Total synthesis of spirochensilide A/B via an oxidative RPCO achieved by Heretsch’s group

作者受生源合成的启发, 利用RPCO连接着自由基反应和离子反应的特点, 通过连续的自由基重排和碳正离子重排合成了目标分子的关键四环骨架, 最终完成三个天然产物分子的全合成.

3 氧化还原中性型RPCO反应在全合成中的研究进展

3.1 Murphy课题组对aspidospermidine的合成

Aspidospermidine是一种从白坚木中分离出来的五环生物碱, 对肿瘤细胞具有杀伤作用. 该化合物包含4个手性中心, 且都连续分布在C环. 1998年, Murphy 等[25]采用四硫富勒烯(TTF)催化的RPCO反应, 一步构建目标分子的二氢吲哚环和C环, 最终完成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作者从重氮盐181出发(Scheme 13), 经TTF还原离去一分子N2生成苯基自由基中间体184, 然后该中间体加成到六元环的双键上生成二氢吲哚, 同时在C环上生成新的自由基得中间体185. 该自由基被TTF+•氧化生成碳正离子中间体187, 然后被一分子水俘获得到二级醇188. 通过这个关键RPCO反应得到的产物已经具备天然产物的ABC三环核心分子骨架, 并且也成功构建了吲哚环β-位的季碳中心. 化合物188依次经仲醇氧化、亚乙基化、还原羰基和Mitsunobu反应, 构建出目标分子的E环, 再还原脱除三氟乙酰基、二级胺烷基化和Heck偶联反应, 也成功构建天然产物的D环. 至此195已具备目标分子的五环分子骨架和全部的手性中心, 最后催化氢化还原双键以及还原脱除Ms保护基,完成天然产物aspidospermidine的全合成.
图式13 Murphy课题组利用氧化还原中性型RPCO实现aspidospermidine的全合成

Scheme 13 Total synthesis of aspidospermidine via a redox-neutral RPCO achieved by Murphy’s group

Murphy的合成工作新颖独特, 将有机小分子催化和RPCO反应结合起来, 一步实现多根化学键的引入, 高效快速地构建目标分子的三环体系, 并且这个非对映选择性的反应在C环上安装了手性中心, 可以在后续转化中诱导天然产物的其它手性碳生成.

3.2 Sartillo-Piscil课题组对cephalosporolides E和F的合成

1985年, Hanson等[26]从真菌中发现了cephalosporo- lides E和F, 二者在C(6)位的手性相反. 这两个天然产物具有三环分子骨架, 其中包含5,5-螺缩酮结构. 2015年, Sartillo-Piscil等[27]利用分子内的RPCO反应, 立体专一性地构造5,5-螺缩酮结构, 并最终完成天然产物cephalosporolides E和F的全合成.
Sartillo-Piscil等首先聚焦于制备关键RPCO反应的前体(Scheme 14, A). 他以呋喃木糖衍生物198为起始原料, 经邻二醇氧化切断、还原羰基和乙酰化保护得到产物199, 接着又利用Sakurai反应、乙酰基脱除、TBS保护以及磺酸酯化给出203. 然后依次对该化合物进行双羟化、氧化切断与醛基氧化得到羧酸化合物, 将其在碱性下加热给出内酯化产物205. 在经脱除TBS保护、伯醇氧化、Wittig反应、Corey-Bakshi-Shibata不对称还原、Mitsunobu反应、脱除苄基并还原烯烃得到209, 再经磷酸酯化得到RPCO反应的前体210.
图式14 Sartillo-Piscill课题组利用氧化还原中性型RPCO实现cephalosporolide E/F的全合成

Scheme 14 Total synthesis of cephalosporolide E/F via a redox-neutral RPCO achieved by Sartillo-Piscil’s group

得到RPCO反应的前体后, 作者开始探索该关键反应以构建螺缩酮(Scheme 14, B). 他们发现化合物210在Ph3SnH和偶氮二异丁腈(AIBN)的甲苯溶液中加热回流, 以72%的产率给出目标分子cephalosporolide E, 但没有观察到另一个分子cephalosporolide F. 根据实验事实, 作者提出以下具体的反应机理: 在锡自由基的作用下环化前体210转化为氧自由基中间体211, 然后发生1,5- HAT, 自由基转移到环上生成碳自由基212; 接着磷酸根离去生成氧鎓自由基离子中间体213, 该自由基阳离子与磷酸根作用, 共同组成紧密离子对中间体; 羟基对其进行分子内的立体专一性加成反应得到螺环产物, 然后Ph3SnH提供氢原子淬灭碳自由基, 最终得到天然产物cephalosporolide F; 该产物在磷酸二苯酯(RPCO过程中产生的)的催化下进行C(6)位差向异构化, 快速转化为cephalosporolide E, 所以反应体系中并未观察到cephalosporolide F. 为了中和反应体系产生的磷酸二苯酯, 作者添加了8 equiv.的咪唑, 最终以51∶49的比例分别得到cephalosporolides E和F.
Sartillo-Piscil利用紧密离子对中间体参与的立体选择性RPCO反应, 高效构建出5,5-螺缩酮环系, 并最终完成两个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该工作可以为此类螺环化合物的合成提供参考, 解决了5,5-螺缩酮长期以来缺乏立体选择性合成方法的困难.

3.3 Lumb课题组对四个二苯并环辛二烯型木脂素的合成

木脂素是一类结构复杂多样的植物代谢产物, 具有抗肿瘤、抗氧化、抗菌和抗病毒等生理活性. 木脂素有多种类型, 二苯并环辛二烯型(DBCOD)便是其中一类. 2021年, Lumb等[28-29]受生源合成的启发, 利用光催化的RPCO反应合成了一类源于五味子的DBCOD天然产物.
作者从羧酸216 (Scheme 15, A)出发, 与N-羟基邻苯二甲酰亚胺(NHPI)反应原位生成Okada活性酯, 然后光照激发三价Ir并将电子转移到活性酯上, 使得底物脱除一分子的NPhth和CO2生成碳自由基中间体218; 接着该中间体与苯环进行自由基环化构建螺原子, 同时自由基转移到苯环上生成中间体219; 而原位生成的四价Ir再将苯环自由基氧化为离域的碳正离子中间体220; 由于螺环的存在使得该中间体的C(3)位相较于C(1)位反应活性更高, 因此水分子选择性结合在C(3)位得到中间体221, 接着该中间体离去一分子甲醇, 给出目标天然产物kadsulignan E.
图式15 Lumb课题组利用氧化还原中性型RPCO实现4个DBCOD的全合成

Scheme 15 Total synthesis of DBCODs via a redox-neutral RPCO achieved by Lumb’s group

类似地, 羧酸223在Ru催化下也顺利给出天然产物heteroclitin J (Scheme 15, B). 不过由于中间体225上的TMS基团更容易以阳离子的形式离去, 所以环化产物的羰基生成在C(1)位. 在成功得到heteroclitin J之后, 臭氧选择性氧化切断它的富电子双键得到二酯化合物227, 接着C(8)位的三级醇与酮羰基发生半缩酮化给出天然产物taiwankadsurins A和B的混合物.
作者利用光催化的RPCO反应进行仿生合成, 成功完成一系列高氧化态DBCOD木脂素的全合成. 在光氧化还原催化剂迅猛发展的今天, Lumb的工作展现了光催化结合RPCO反应的合成价值, 可以为其他活性分子的合成提供参考.

4 结论

虽然RPCO反应还没有引起合成化学家们的重点关注, 但通过上述的工作介绍, 我们看到该类型反应在天然产物全合成领域取得了一些令人兴奋的成果. 化学家们以卤化物、重氮盐和Okada活性酯等为底物, 在各种金属试剂、高价碘、有机小分子以及光照的参与下, 通过RPCO反应构建出关键的化学键, 并最终完成萜类、生物碱、木脂素和甾体等多种复杂天然产物的全合成.
RPCO作为连接着自由基和极性反应的桥梁, 可以同时实现多根化学键的构筑, 快速提高分子的复杂度. 并且得益于RPCO过程中自由基的高反应活性, 利用该方法可以实现许多拥挤结构的合成. 尤其是构建季碳中心的高效性, 使得RPCO反应在合成结构紧凑的多环分子时具有独特优势. 在官能团耐受性方面, 可以看到酯基、氰基和卤素等多种官能团基本不会干扰反应. 在手性控制上, RPCO反应往往还具有较高的立体选择性.
近年来随着光氧化还原反应和电化学反应的蓬勃发展, 相信RPCO反应在未来能得到更多的开发与应用. 同时鉴于RPCO反应高效快捷构建多根化学键的能力, 预期该类反应能在天然产物全合成中取得更加广泛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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